冰蓝透彻如水晶的兽爪停在了流月的鼻尖处，分毫之差，这一爪便将刺入流月面部的骨肉，将他的头颅撕碎。
这不是因为霜晨在最后关头起了怜悯之心不想杀了流月，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海戈米德伦的苍银之瞳」，虽然我现在只能使用‘只眼’的力量，不过也算能够发挥出其原本一半的效果。手捧圣杯之死神海戈米德伦，我想你应该知道它吧，霜晨。”
霜晨的双瞳中布满了惊骇，他能够看见，屹立在流月身后的那至高而令人敬畏的存在。
“支撑四方柱一端的崇神海戈米德伦？！！不可能……你是什么时候，怎么可能会拥有如此的力量！！况且，崇神怎可能与如蝼蚁般的人类缔结契约？！！”
不光是霜晨露出畏色，就连他所身缠着的冰蓝色猛虎，如今也丝毫没有威风可言，如同一只花猫一样蜷缩着，想要伏地臣服于眼前远超于自身的崇高存在。
“传说被海戈米德伦所注视的人会失去一切行动的自由，直至将其生命夺去为止，轩华帝国流传的古神话中的存在没想到竟是真的，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女子的声音从大厅的入口处传来，尽管隔着很远，流月却闻到了一股芳香。来者脸上挂着轻薄的面纱，身着的衣服大多都是轻柔的高级纺织品，隐隐能够看到她身体的曲线，仿若天生就是为了使男人疯狂的尤物一般的女子。
女子单手持着如发簪一样细而长的黄金色烟斗，红润的娇唇吐着云烟，说话的声音更是酥软入骨。夸张的头饰装饰着她如夜空般黑色的长发，插在其上的华丽发饰犹如夜色包裹下的琉璃一般。
“神机妙算的‘他’，是否算到了我会出现在此处？”
女子用她那能勾走天下所有男人心魂的眼神挑拨着流月，只是与她对眼，流月便感觉到了小**一股燥热逐渐扩散全身。
只不过，这燥热也只是一瞬的事情。察觉到这一点的女子，柳眉微皱。
“夜明了魅一琉璃，天不能释两黛碧。”流月对于她出现于此，并无多感想，只是嘴角上扬，自信而侃，“天满楼的名妓「妖姬牡丹」大老远的过来我冰煌领，该不是为了一享这里的温泉吧？或者，你是以另一身份「夜璃」来与我商讨‘灭国’之计？”
“……”
开口便已经将自己这边的底细身份挑明，很明显，对方不仅将自己这边的行动了如指掌，甚至连自己会出现在这里也已经被对方利用。
被定在原地一动不能动的霜晨从流月口中得知身后女子身份的瞬间，瞳孔紧缩，不由地震声道：“天满楼……你是天堑公爵的人？！”
“没想到你这个躲在北方角落的小领主竟然能知道天满楼的事，冰煌领自闭了那么多年，看来却也还是有点信息流入了进来的样子嘛。”
流月的调侃总是能准确地戳中霜晨的怒点，果然，被流月这么讽刺，霜晨大怒。
“你……你，你胆敢称呼我霜晨、冰煌领领主是‘小领主’？！混账，混账啊！！”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霜晨已经忘记了刚才面对崇神的恐惧，双眼血红，用尽全力想要挣开束缚，可无论他使多大的劲，他的身体依旧一动不动。
“那么，能否告诉我，同样身处这么一个自闭的‘小领地’，为何你能够掌握如此多的情报呢？奴家可是感兴趣的很呢。”
流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情报这种东西，就如同往空荡的隧道中扔一颗石子一样。我就算站在隧道外面，也能听到回声。问题只是在于我要在什么时候扔石子，扔多少石子，如何获得石子。石子扔进去后会成为我的蛛网，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传入我的耳中。”
“比如说，现在又有新的客人来了。”
流月的话音刚落，领主馆外骚动声四起。战斗破坏的声音，人痛苦的哀嚎声，骨肉被切断的低沉声。短暂的骚动过后，领主馆的门被推开，瞬间涌入了不少人，流月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这些人来到大厅。
率先来到大厅的人是爱莲丝、罗诺和玖怜，冰霜领三大家的下任当家者们。
“霜晨公公？！这，这是什么情况？”
听到爱莲丝的声音后，霜晨顿时狂喜，他马上出声喊道：“爱莲丝！来得好，快，快杀了这孽畜，杀了他！！哈哈哈，别以为你就已经赢了，孽畜，胜负还未分呢！！”
流月耸了耸肩，根本没有把霜晨的话当一回事。
“你是……流月？怎么会是你在这里，封冥大哥和寒觉呢，他们在哪里？刚才外面还有红辰领的军人想阻挡我们，城里也到处乱糟糟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流月，你快给妾身一个解释！”
流月皱眉，嫌吵似得捂住了一边的耳朵：“你这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聒噪啊，声音又尖。”
“你，你流月你这是什么态度，妾身我可是你哥哥寒觉的妻子——”
“吵——死——了，给我闭嘴。”
流月瞪了爱莲丝一眼，苍银色的单眼所释放的力量，让爱莲丝受到了比霜晨更为沉重的束缚，不光是身体无法行动，就连声音也无法发出。
“你……真的是那个流月？”
罗诺看着如今坐在椅子上如同帝君一般傲视着一切的流月，他怎么也无法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赛凯修斯的三少爷重合。他所知道的流月，是一个整天呆在书房里，喜欢摆弄花草，一身儒雅书生气的人。更因为天生才能不及两位兄长，而遭到霜晨的冷漠相待，甚至都不愿提起他的这个儿子。
这样的人，如今竟然以如此姿态掌控着现在这个场面，甚至让罗诺心里生出了一丝恐惧，这让罗诺无法接受这现实。
“你怎么了罗诺先生，如果不习惯这种氛围的话，我建议你去找你的情妇们好好休息几天。你常来我这和我交流花卉，我感到很愉快也很感谢你，所以看在这份交情上，给你这么一个建议，希望你能领情，转过身，离开这里，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流月你……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然你以为我是怎样的人呢？无所谓被人贬低，只是在房间里足不出户的没存在感的少爷？是你闲暇的时候能供你打发时间还能借你钱去与情妇们幽会的‘好用’的家伙？”
“如今你所看到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罗诺！你还在做什么，这孽畜的苍银之瞳的力量根本不完全，他没在你们进来的瞬间就讲你们禁锢便是最好的证明，快上，解决掉这个孽畜，女人金钱只要你帮我杀了他，以后你要多少有多少！”
霜晨又急又怒，他此刻多么希望罗诺能冲上去把流月杀了，这样他就能解开束缚，然后对着流月的尸体鞭尸，不，是要救活他，然后无尽地折磨他。
“我……做不到。”
被霜晨怒骂，罗诺攥紧了拳头，想要靠着冲动去阻止流月，可最终他还是泄气了，转身离去前，最后看了流月一眼。
“没用的废物，成天满脑子就是女人，关键时刻根本靠不住，冯亚克家族冯亚克家族，待会杀了这孽畜，就将你们这家族从我冰煌领除名贬入地下！！”
“真是难看啊霜晨·赛凯修斯，你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状况么？你已经被将军了，你所有的棋子我要么已经除掉，要么已经纳入囊中。”
“你闭嘴！还没结束，我还有第柒族，他们一族是我赛凯修斯一族最忠诚的奴隶！灵魂刻印与我族缔结了不可违背的契约，玖怜我以赛凯修斯现任当家的身份命令你，给我动员你们第柒族所有的力量，杀了这孽畜！！”
玖怜待在原地，无动于衷。
“怎么了？！这可是命令，强制的命令，你无法违抗的，快杀了他啊，快救我，玖怜！！”
“玖怜，过来。”
实在看不下去的流月，出声对玖怜招了招手。
听到流月的声音，玖怜缓缓地走向前，越过了霜晨，来到了流月的身边。
“怎么……会，灵魂刻印的契约不可能失效的啊……为什么——”
霜晨面色惨白，此刻的他终于是连怒意都提不起来了，满脑子的困惑与不解以及被流月践踏的尊严，这一切压迫着霜晨的精神，如今的他好像瞬间衰老了一样，苍白无力。
“霜晨·赛凯修斯，你肯定无法理解这一切吧，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霜晨抬起眼皮，毫无生气地看向流月。
“琉昂·奥兹，如果你当初第一次见到他时，能够对这个名字留有哪怕是一丝的印象，或许你至少不会输的如此之惨。”
“琉昂……奥兹，琉昂……地下那群臭老鼠们的首领？那种家伙，早已被我杀了……你和他的计划早就被我识破了，对……至少，我赢了一次！”
霜晨咬牙切齿，他这突然又有精神的神态，在流月眼里与回光返照无异。
于是，他说出了将霜晨这仅剩的余火彻底熄灭的真相。
“你夜袭的时间，我和他早就知道了。”
“什么……？”
“我们总是特意用我书房旁边的那个房间进行交流，无非是想让你察觉到我和他私下有所串通，让你对我们留有警惕。以你的性格，就算知道我在私底下有什么小算盘，你也不会放在眼里，甚至会想着将计就计，将想要反抗于你的隐患彻底揪出，铲除。”
“我们明明已经留了这么多线索了，然而你却是在我们决定执行最后的计划的前一刻才察觉到我和他的联系，这可真是让我和他都感到十分意外啊。”
流月遗憾地摇了摇头，他的举手投足，都在摧毁着霜晨最后的尊严。
“你在知道了我和他串通之后的反应果然没有出乎我们所料，你告诉了我假的出发日期，然后趁着夜晚召集兵力，一举侵入暗窟。”
“不……不可能，我下去的时候暗窟里还有那么多居民，如果你们早就知道了，那暗窟里的人早就应该疏散了才对，还有白鹿姬！我骗焚戮魔那两人说琉昂这蠢货交给我的白鹿姬是假货，实际上我直到那人就是白鹿姬，是真的！「钥匙」就挂在她脖子上！若不是安博这该死的老家伙背叛我，你拿不到钥匙，也不可能利用钥匙的能力启动我冰煌领的击城炮！！”
“哈哈哈……”流月笑了，“喂，维鲁斯他好像真的没有看出来那白鹿姬是你假扮的啊？”
“请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了……那是首领非让我……唉——”
从霜晨书房走出来一名俊美男子，他手中捧着一些文件和书籍，缓缓走下台阶，一脸没好气地对流月说道。
霜晨见到维鲁斯，一脸的难以置信，接着，疑惑和困惑转变为了恍然大悟以及悔恨。
“这人女装成了白鹿姬！你们……是为了送这人和钥匙从地下出来而反过来利用了我？！”
“没错，你可终于反应过来了。”
“我们真正的目的是将维鲁斯和钥匙送上了，以及将你、三大家以及你的那些亲卫队和雇佣兵都骗离苍净城。”
“如此一来，利用钥匙的能力，便可以控制苍净城内所有的卡巴拉机械以及城内的城门以及机关。与红辰领的天劫火里应外合，要攻下苍净城这座易守难攻的城池将变得轻而易举。”
“不……这不对，琉昂那家伙被中了我的冰刹缚，他活不了！如果他真的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他和我对峙的时候还会如此恐惧于我，我看到他的所有神情和反应，他不可能是演出来的，不可能！暗窟里的人要是不是我仁慈，说不定就将他们全杀了，琉昂这人我清楚的很，他很珍视和地下那些老鼠们之间的情谊，他不会拿他们的命当赌注，所以你都是骗人的，全都是谎言！！”
“你，仁慈？”
流月嗤之以鼻，以极度鄙夷的目光看着霜晨。
“你不杀暗窟的居民不是因为你的什么仁慈，而是你不能杀。杀了他们，苍净城源源不断的帕斯补给就会中断，地下的资源无法通过桩抽取上来，地上的人能够过着如此富裕的生活，全都是基于你们的剥削你们的残忍。”
“被贬入地下的，要么是苍净城的普通百姓，要么是罪犯，要么是街边的流浪汉，要么是被贵族世世代代奴役的奴隶仆人。到了如今，只要是违抗于你，或是违抗贵族的人，都会被贬入地下。暗窟可真是你们这些当权者再喜欢不过的地方啊，如同名字一样，那里就是一个凝聚所有黑暗的魔窟。”
“你一个整天呆在书房的废物怎会理解，这是帝王的权术，只有维持这样的平衡，才能换得真正的繁荣，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一部分剥削另一部分！”
流月猛地挥手，狂傲地宣言：“那么，这样的世界，就由我来破坏！”
他站起身，加重了霜晨身上的束缚，使得他不得不跪伏于地。
“霜晨·赛凯修斯，那天你所做之事，我会加倍奉还。而这个国家隐藏着的暗窟真正的真相，将会由那天被你所‘杀死’的那两个‘小毛贼’揭示于天下，琉昂他……会成为这个国家新生的王！”
被我杀死的……两个小毛贼？
流月的这句话，彻底触动了霜晨的回忆。
琉昂·奥兹，琉昂·奥兹……我终于想起来了！
霜晨浑身止不住的震颤，记忆之中浮现的与这个名字相关的所有记忆，他终于回想起来了。
被自己夺走了一切，当时年仅6岁的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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